负债的帝国：美国利用美元贬值消减外债

[ 美元贬值已经成为美国人定期用来达到降低其外部债务的实际价值的工具了。世界上没有其他的经济实体能像美国一样从货币贬值当中收获如此多的好处 ]

美国财政问题的严峻程度以及它显露出来的时机不能单单与美国人的市场预期联系在一起来讨论。所有美国外交政策的动议都不能够脱离一个关键的事实：美国是一个负债帝国。

不对称的关系

20 世纪上半叶，当美国人一次次地出现在中美洲、加勒比海地区、欧洲和亚洲的时候，它是有能力推行“美元外交”的，因为它那时是一个巨大的净资本输出国。

今天，即便美国颠覆了一个个流氓政权之后，它还是这个世界最大的债务国。自1982 年以来，经常性账户的赤字总数接近3 万亿美元。2002 年，赤字达到GDP 的4.8% ；一项估计表明，2003 年海外对美国的债权总计高达8 万亿美元左右，包括所有股票的13% 和24% 的公司债券。这个国家的国际投资地位已经发生了急剧的变化，净资产从1980 年GDP 的13% 变成了2002 年23% 的净负债。

2003 年3 月，《华尔街日报》提出了一个问题：“美国对外资上瘾了吗？”答案是肯定的。根据美联储2003 年9 月的估计表明，海外投资人目前持有46% 左右的美国政府债券，这是十年前的两倍。

2003 年4 月的一次记者招待会上，国际货币基金组织的首席经济学家肯·罗格夫说他会“非常担心这样的一个发展中国家，其漏洞百出的经常性账户连年出现赤字亏损达国内生产总值的5% 或者还要多，而且还有没完没了的政府债券的成本支付”。当然，他很快地补充说，美国“不是一个新兴的市场”。但是“这种算术对美国至少还是有一点点适用的”。

倘若美国国内的政治僵局一定会在今后的几十年中导致一连串的赤字，那么很大程度上便要依赖海外投资人吸纳发行量不断增加的美国国库券的意愿。

有一种观点认为，没有必要担心这个结果。许多海外投资人主要是对购买政府债券感兴趣。对这个现象的解释基于美国债券的绝大部分实际上是东亚地区的一些中央银行所持有的事实，并且其比例还在不断上升。这些银行不断地大量买进美元资产，是为了防止它们自己的货币对美元升值。

从严格的经济学角度来看，这样做可以不用担心失手，因为亚洲各中央银行这样的安排，与最大的借方有相同的利益。从另一个角度来看，美国人的消费倾向和中国人的储蓄倾向之间存在一个极佳的对称。

问题的症结在于，亚洲和美国的经济关系并不对称。

20 世纪的历史使美国在世界经济中处于特权地位，其货币成为并一直保持着世界首选货币的地位。美国周期性地从外国人手中特别征收一种“货币铸造税”，当一种货币从持有者手中转移到该货币发行者手中的过程中，那种货币的实际价值便自动减少了。

美元贬值已经成为美国人定期用来达到降低其外部债务的实际价值的工具了。世界上没有其他的经济实体能像美国一样从货币贬值当中收获如此多的好处。进口变得更加昂贵了，但这个损失不仅可以从促进出口中得到抵消，还可以从美国外部债务实际价值的降低得到弥补。

向何处转变？

不久以前，美元在世界外汇交易市场上急速下跌，2003 年下半年可能会看见类似贬值的开始。这就提出一个重要问题：美元的储备货币地位是否会受到欧元的挑战？自从新的欧洲货币创立以来，欧元被广泛认为是以美元结算的资产的替代物。诚然，欧元区的经济表现看似处于停滞状态。

从另一方面来看，欧洲不愿打仗，法国和德国的领导人打击伊斯兰极端分子的热情也明显低于美国领导人。这一切都有其隐蔽的利益。对于投资者们而言，投资避风港最重要的特点就是安全性。

如前所述，中国人购买美元的债券是要维持住他们自己货币对美元的汇率，以此保住他们的产品在美国消费者眼中的竞争力。2003 年，中国对美国的贸易顺差达到1050亿美元。这种状况发生的真正原因是中国人的家庭收入中储蓄的比例远大于美国家庭。

但对于那些处于中国廉价产品竞争压力之下的美国公司而言，很轻易就会从另一个角度来看这个问题：中国正在不公平地削弱美国公司。这就解释了2003 年间，华盛顿在面对不断上升的压力时，既要重新评估人民币相对美元的价值，又要对中国进口产品的关税再作评估。

至少有两方面理由可解释这样的举措是不明智的。首先，美元的贬值会给中国金融机构带来重大后果，其结果是通货紧缩将席卷整个中国经济。其次，采取反华措施将会伤害美国公司，越来越多的美国公司现在对华直接投资，以利用其廉价而相对高质量的劳动力与明显稳定的体制环境的组合优势。

长期低利率是美国财政调整延期的关键所在。然而，美国必须得忍受实际汇率保持不变，甚至有所上升，因为它亚洲的贸易伙伴正在不断买入美元面值的债券，就是要将名义汇率维持住它们原有的水平。那么，世界仿佛达到了一个平衡的状态。

然而，在历史上，平衡总是会被打乱的。

1914 年之前的十年里，在许多观察家看来，经济上互相依存的英国与德国两大帝国之间要发生战争似乎不太可能，但战争还是爆发了。1929 年10 月在华尔街股市泡沫破裂之后的几个月，美国似乎要经历的是一场传统意义上的经济萧条。1930 年6 月实施生效的《斯姆特–霍利关税法案》却引发了全球经济的大衰退。

谁也无法知道什么事情会促使2003 年的平衡状态向非常不同的方向转变。同样，谁也无法知道这个转变何时会发生或者转变会有多大。我们甚至无法确定在哪些方面会有最严重的后果。